爱德华与安德森沿着洞穴一路向前,除却浮士德的分身,以及他所安排的人体陷阱以外,再没有邪教徒的埋伏。
当他们安静的时候,耳畔只有水滴声与各自的脚步声,而随着他们靠近出口,越来越多的声音传进他们耳中。
那是澎湃的涛声,那是呼啸的风声,那是激烈的雨声,那是狂暴的雷声……
当他们走出洞穴,映入眼帘的是宛若开天辟地的景象。
厚重阴暗的乌云层堆满天空,雷光像是粗壮的银蛇在云峰间若隐若现,时不时发出怒吼。
海底散发出绚烂夺目的光芒,分不清是水还是火的炽热液体,在海底与冰冷的海水直接碰撞,坚硬的岩石褪去高温显现,相互磨合奏出恢宏的乐章。
水火相争,海面白雾腾起直达天际,又在高空被狂风暴雨撕裂,最后化为磅礴大雨重新坠向海面。
“这可真是……恐怖的天候啊。”
安德森内心震惊不已,眼神当中甚至闪过几分恐惧。
爱德华举目远眺,紫色魔瞳令他的目光能够穿透狂风暴雨,看清隐藏在惊涛骇浪后方的岛礁。
那些岛礁或大或小,无一例外都是光秃秃一片,看不见丝毫生命的痕迹。
“弥赛亚,你们口中的秘境究竟是什么?”
“所谓秘境,其实就是不成熟的小世界。”
爱德华伸手虚握,前方的风雨都被他掌控,在他面前汇聚成巨型的水球,被他托在手掌之上。
“假设我们所生活的世界,就是这颗巨型水球,也就是大世界,我们一般称呼为现世,隐藏在大世界以外,还有众多的细碎的小世界,我们将其称呼为秘境,而在东方世界,则有世外桃源之类的说法。”
说着,他又洒出一堆细小的水滴,这些水滴有些飘在水球之外,有些则和水球轻轻接触,像是水球表面的凸起。
“有些小世界的位置相对固定,而有些小世界则会自然移动。”
水球表面既有水滴维持现状,也有水滴沿着曲面游移,同时部分水滴会脱离水球,也有部分水滴会贴上水球。
“当然,这仅仅是简化后的直观展现,现实则是空间位面层次的移动和碰撞,内在变化极其复杂。也只有当秘境与现世紧密接触时,才有机会相互连通,既有自然连通的可能,也可以利用时空间魔法进行人为连通,而两者的接触点,就是我先前提到的空间节点。”
“您刚刚说,会被秘境限制实力?”
“啊,那是因为秘境的年龄太小,你看眼前的场景,明显还在演变当中,目光所及满是元素乱流。”爱德华指着前方,“如果闯入者释放大量魔力,很容易打破秘境的临界点,到时候就是一个小世界的崩坏,那可是毁天灭地、湮灭时空的力量啊。”
“弥赛亚,我很抱歉,因为我的冲动,将您卷进危险当中,请您不要出手,我向剑刃起誓,定会为您带回两位受难的同胞。”
安德森忽然单膝跪在爱德华面前。
他原以为,爱德华身为灭世的魔神,必然拥有摧枯拉朽的力量,无论怎样的敌人和阴谋都能粉碎,所以第一时间想到向他求助。
可是等真的到达现场,却发现等待他们的,并非寻常难关,而是针对爱德华精心布置的危局。
撒旦教的邪教徒们,不仅动用时空间魔法,而且还找来一个随时准备毁灭的小世界,甚至不清楚正式开战后,他们还有多少后手以及杀手锏。
他其实很清楚,自己孤身一人,绝对无法战胜前方未知的强敌,但他的正直,不允许他目送爱德华一步步踏进陷阱深处。
“安德森,你以为我是谁?我可是无敌的弥赛亚。”爱德华认真地说,“你需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,那就是全心全意相信我,我的背后,就交给你了。”
安德森抬头,注视着爱德华,他无法看透爱德华那张紧闭的面罩,但是却能感受到真挚的目光,他大为感动地点头,高声应道:“是!”
“跟上来,安德森,敌人必定就在远方的几座岛礁内,我们全部搜索一遍!”
“是!”
爱德华挥手,寒冰术式发动,将半空的雨滴聚集,然后冻结成一座冰桥,连接两座岛礁。
就像他刚刚说得那样,这座秘境的环境当中,充斥着元素乱流,想要在这样的环境里支配外界魔力,绝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,对支配力的要求高到离谱,也只有爱德华这种顶尖段位才能够信手拈来。
冰桥之下是惊涛骇浪,冰桥之上是狂风暴雨。
安德森身后的纯白披风在狂风当中猎猎作响,自然的狂暴活生生地展现在他面前,风暴欲使他低头,可他却执拗地抬头,去注视奔跑在前方的背影,就是那道背影为他遮去大量风雨。
“弥赛亚!”
“啊?”
“这狂风暴雨,邪教徒们肯定躲藏在洞穴当中,您刚刚说得波纹探测,是不是能在短时间内传遍岛礁?”
“呵,现学现卖还不错嘛。等着吧,这回让你见识见识,我波纹探测的真正威力。”
爱德华与安德森先后跳上第二座岛礁,身后的冰桥失去魔力支撑,立刻承受不住狂风暴雨的摧残,轰然倒塌被巨浪吞噬。
“轰隆!”
天空雷声炸响,雷光钻出云缝,贯通海天。
豆大的雨点哗啦啦地砸在他们的铠甲之上,安德森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滴,感觉就像置身汪.洋大海,就连呼吸都很困难。
爱德华蹲下身体,还是用老办法,左手按住地面,右手曲指轻叩手背,魔力以波纹的形式缓慢地像四周扩散。
单看岛礁范围,比圣城的旧城区还要大些,若是靠双腿跑靠肉眼看,真不知道搜索完一座岛礁需要花多少时间。
爱德华的魔力波纹搜索,虽然不像声音那样迅捷,顶多像是水波扩散的速度,但好在足够稳定。
“弥赛亚,那边有人!”安德森在风雨中大喊。
爱德华忍不住嘴角抽搐,心说为什么每次都是你的肉眼先发现,那我的波纹探测究竟还有什么意义?
“是佩珀!”
安德森刚想拔剑,但他控制圣光扩展照耀范围,发现那位趴在礁石上忍受风吹雨打的,不是别人正是佩珀!
他连忙冲过去,用魔力支撑身体,踩着翻涌的海面,赶到佩珀身边,解下披风裹住佩珀冰冷的身体,将她横抱而起带回岸边。
“只有红发女吗?菲欧娜呢?”
“我只看到佩珀,她还有呼吸,但是身体很冰。”安德森焦急地说,“我们必须找一处避雨的洞穴。”
“我来!”
爱德华右手向前一挥,这一挥就是晴天,元素乱流被他强行拨开,风雨无法侵扰,就连原本潮湿的地面,都在他挥手间变得干燥。
数团火焰在佩珀的身旁点燃,为她烘干湿润的衣袍,供她取暖。
“安德森,你们都是神圣属性魔力,用你魔力去冲击她的魔法源,强逼魔法源运转为全身输送魔力。”
“好。”
安德森抬起手,刚准备照做,可却僵在半空,表情犹豫不决。
“怎么了?”
安德森别开眼神,羞涩地说:“佩珀的魔法源……开在心脏部位,输送魔力的话,会碰到她的胸部……”
“笨蛋,你不会把她翻过来,把手掌贴在她的后背吗?”
“哦噢。”
安德森恍然大悟,小鸡啄米似的点头,同时因为先前想歪而不好意思的脸红。
“咳咳……”
安德森刚准备翻身,就听到佩珀咳嗽,咳出一口海水。
“佩珀!”
“安……安德森……”
佩珀看见安德森,抬手抚摸他的脸颊。
“喂红发女!菲欧娜呢?菲欧娜在哪里?”
爱德华一把拉住佩珀的手腕,将她拽过来面向自己。
“疼……我……我不知道啊!”佩珀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,“我之前恢复意识的时候,就被海流卷来卷去,好不容易抱到礁石,一直坚持到现在,我都不知道自己在哪里。”
“在更前一次失去意识前,你在哪里?有人看到你和菲欧娜去了新城区,当时见到了谁?你那天究竟为什么会单独去找菲欧娜?”
“弥赛亚!”
安德森打断爱德华连珠炮似的质问。
“请不要继续吓到佩珀,让她先安静一会儿,好吗?”
爱德华深吸一口气,压抑住内心的冲动,而后转身背对他们,蹲在地上,专心用波纹探测法继续探索这座岛礁的全貌,希冀能够发现可供人藏身的洞穴。
佩珀依偎在安德森怀里,只是惊魂未定地流泪,什么话也说不出来。
安德森一边轻拍她的后背,一边轻声安慰。
“切,这座岛礁没有隐藏的洞穴吗?”
爱德华站起身来,挥手制造一座冰桥,连接到下一座岛礁。
“安德森,你用剑凿一个避风雨的洞穴,和红发女待在这里,菲欧娜我一个人去找。”
“等等,弥赛亚。”
开口喊住爱德华的居然是佩珀。
“请带上我们一起,我已经能够行动了,我和安德森保证不会拖你的后腿,让我也为救菲欧娜出一份力吧。”
她的请求真挚而感人,爱德华也几乎以为她终于良心发现。
不过,在爱德华眼里,佩珀就是一个霸凌女,全然没有好印象可言,他到现在都还怀疑那份佩珀与菲欧娜手牵着手的目击证言,现在听到佩珀要不顾安危去救菲欧娜,心中涌现最多的感情就是怀疑。
在短短一瞬之内,他又联想到撒旦教留给他的空间跳跃术式,那术式最多只能令两个人通过,如果其中一个是菲欧娜,那另外一人理应是佩珀,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,那便是佩珀使用魔族的魔力启动了术式。
爱德华不动声色,决定假装没有防备,等她靠近自己出手时,再抓她一个现行,毕竟在安德森面前公然怀疑,怕是又免不了争辩。
“好吧,你……”
爱德华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,安德森就站到他的面前,对着佩珀拔剑,将剑尖笔直地对准那位红发女孩。
“你,究竟是谁?!”
面对安德森的厉声质问,就连爱德华也忍不住侧目。
“嗯?”
“呵呵呵……果然,骗谁都容易,就是很难骗过小男友啊。我很好奇,你是怎么发现的?”
佩珀的神情一变,就像换了一张面具,嘴角满是狡黠的笑意。
啊咧,剧本的发展好像不太对劲啊,难道不应该是由我来拆穿吗?为什么那么快就承认了?爱德华在心底碎碎念。
“佩珀,并非一位单纯无脑的女孩,她很懂得权衡利弊,我在她心底的分量,绝对要在菲欧娜之上。她不会为了救菲欧娜,说出带着我以身犯险的话,就算要说,也是我开口说服她!”安德森斩钉截铁地说。
“啪啪啪……”
爱德华都忍不住为他鼓掌喝彩,这已经是安德森第三次完美打断他的行动。
“厉害啊安德森,之前说你脑袋被堵住了真是对不起,我对你刮目相看了,虽然我完全分辨不出来,你究竟是在夸她还是在骂她。”
“别闹了弥赛亚,眼前这位女孩,是我们的敌人!”
“我知道,只有两种可能,一是她变化成了红发女的模样,二是她控制了红发女的精神。”
“宾果,正解是第二种。”
佩珀笑着回应,原本佯装虚弱的身体,忽然动如脱兔,疾速拉开与他们的距离,同时用牙齿咬破手指,屈指一弹弹出一滴嫣红鲜血,鲜血迎风暴涨,化为一片血雾笼罩前方。
是撒旦教用来对付我的血雾!
爱德华眼神一凛,将安德森拽向自己身后。
“在我面前,你以为你能跑掉?”
他向前挥出一掌,原本被拨开的元素乱流全部回归,狂风暴雨笼罩并撕裂血雾,将内在的魔法术式抹灭得干干净净。
紧接着,他向前一指,转移术式发动,要将逃走的“佩珀”直接拉回到自己面前。
时空间魔法术式繁复、消耗巨大,又容易受敌方的魔力干扰,很难被应用在实际的战斗当中,除非两者的实力差巨大到云泥之别的程度。
但是,附身佩珀的敌人对时空间魔法同样有所涉猎,哪怕她的实力和爱德华相差巨大,她至少能够有所目的的干涉。
而她对空间的干涉,并没有完全抵抗爱德华,仅仅是偏转了爱德华的力量,令整体转移出现间隙,若是术式顺利发动,结局就是将她拦腰斩断。
“啧!”
爱德华赶忙收手,转而利用环境中大量的流水属性魔力,将它们统统支配转化为寒冰魔法的能量源,暴烈的雨滴立刻冷静下来,冻结成九条寒冰锁链向前激射而去。
“佩珀”嘴角微翘,转身向后一倒,自愿跌向海面,同时双手在身前划动,与爱德华一起去支配环境当中的魔力。
爱德华眉头微皱,论对魔力的支配,也只有最强炽天使米迦勒那一层次,勉强能和他过几手,眼前这名敌人自然无法和他相提并论,根本不在一个次元。
但是,就像对转移术式的应对一样,对方并非要和他比拼支配力,而是在他的基础之上再度施力,不仅没有抗拒爱德华的攻击,反而还在强化爱德华的进攻,又是一次目的明确的自杀行为。
“该死,尽耍些小把戏!”
爱德华猛地握拳,将术式散去,那九条寒冰锁链也在半空自行崩裂。
既然对方是操控了佩珀的精神,如果真的被锁链洞穿,死得也只会是佩珀,为保护佩珀,他不得不收手。
“呀啊啊啊啊……没抓住!跑掉了!”
“弥赛亚,您刚刚还说‘你以为你能跑掉?’,莫非又是在和我开玩笑?”
安德森嘴角抽搐地盯着前方,爱德华正抓狂地抱住脑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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